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小哥往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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小哥往事

崔宛喬很意外,張起靈竟然有名字,可那時他卻說沒有人為自己取名。

可轉念一想,小官,既不是本家人該有的字,也和外家名無關,這只是張起靈出生時的乳名而已,那的確不具備任何意義。古人通常習慣在孩子滿月後再取正式的名字,迷信的說法是擔心年紀小被閻王惦記,所以張起靈滿月前,應該是跟他的父母在一起的,可那之後,他卻與父母分開了。

崔宛喬問出了心中的困惑:“為什麽養育他的那個人,不給他取名呢?”

張海客沒有立刻回答,這會是一段很長的故事,名字,反而成了不重要的一環,但他還是解釋道:“因為一開始,他就是被當做張家聖物與信仰而存在的‘工具’,工具,是沒有必要得到新名字的。”

崔宛喬想說點什麽,但一時間竟然不知道如何開口,她猶豫了幾秒,問:“你見到他的時候就有失魂癥嗎?”

“他那時還沒有這毛病呢。”張海客說:“我第一次見到他才3歲,那時我6歲,你覺得,我們的3歲,6歲,是什麽年份的事?”

“民國時期,或者清朝末年。”崔宛喬道,“老張說,他不知道自己的生日,只知道年份,你們都是120年前的人,那就是清朝和民國更替前後。”那個時代非常混亂,內憂外患,能從那個時候活到現在,需要有非常強大的意志力和運氣。

“是的,族長比我小三歲,他出生的時候,不僅整個社會動蕩不安,就連張家也大廈將傾。只是那時我還小,對風雨前的征兆沒有感覺。”張海客稍作停頓後,繼續道,“我沒有出生本家其實是件很幸運的事,其實我不太喜歡本家,你是知道的,家族越大,為了方便管理,規矩也非常多。雖然我沒資格待在本家,但偶爾,我可以跟隨父親去本家參加些祭祀活動,我記得當時,父親在海外張家的地位還是比較高的。”

海字輩的張家人,是張家外姓中很龐大的一支隊伍,他們時刻等待本家的指令,從不敢懈怠。

“老張他到底,是什麽情況,什麽叫聖物與信仰?”崔宛喬終於忍不住問。

張海客說:“張家的政權中心出現了問題,他們需要一個能夠震懾族人的利器來鞏固統治。在張家有一個傳說,祖先留下一名不死的聖嬰,只要擁有聖嬰,就能得到先人的庇佑,也會受到族人的擁戴。”

“老張是哪個聖嬰?”崔宛喬驚訝地道。

“你聽我慢慢說。”張海客道,“聖嬰的傳說的確是真的,但真正的聖嬰被找到時,早就變成了幹屍。那個時候,上一任的張家族長剛好看到了還是嬰兒的‘小官’,便以李代桃,稱‘小官’便是聖嬰,以確保自己的地位不搖。”

“那老張的父母呢?”崔宛喬問。

“他們……是被家族與使命放逐和犧牲的一代人。”張海客眼神裏充滿了憐憫,“那又是另外一個悲劇收場的故事了,有機會再告訴你,我現在要講的,是我和族長之間的事。”

崔宛喬點了一下頭。

她對張起靈小時候的事一無所知,想來也不是什麽美好回憶,但張海客如今把話匣子打開,勾起了崔宛喬的探知欲。

“張家人對孩子不是你想的那樣,好像很珍惜,現在是沒孩子,但我們那個時候,孩子多得要命。”張海客的思緒,像是回到了過去,“族長因為聖嬰身份,總是受同齡孩子疏遠,不過你也別急著心疼,他從沒被欺負過,而且非常聰明,甚至稱得上老謀深算,一般欺負他的孩子都落不著好。”

“等會兒,3歲就老謀深算,你太誇張了。”崔宛喬還是沒忍住插言。

張海客笑道:“張家人的3歲,和普通人的3歲是不一樣的。”他說,“我第一次見到族長,他個頭很矮,很安靜,周圍到處都是年紀差不多的孩子玩鬧,就他一個人坐在旁邊,盯著天井發呆,也不跟別的孩子玩兒,我覺得他很特別,就上前打招呼。”

張海客說:“我跟他講了一下午的話,他都沒出聲,但我知道他聽得很認真。雖然我比他大三歲,但是張家人……”

崔宛喬接話道:“張家人的三歲跟普通人不一樣,我知道了,他老謀深算,你老奸巨猾,你們當時一定非常投契,可以搞個組合出道那種。”

張海客笑聲清脆:“就是那種感覺,我和他後來在一起訓練,小小族長的話也沒有表面上隱藏的那麽少,他也有童真的一面。一個月之後,我的父親就帶著我回家了,走之前連道別都沒來得及。”

“可惜了,你的小小族長,當時肯定很難過。”崔宛喬道。

“難過不至於,張家的孩子沒有時間和精力去想這些。”張海客否認道。

崔宛喬道:“不是哦,他說他小時候只有過一個朋友,無論失憶多少次,他都只記得你。所以我想,他肯定是難過的,你這一走,多半很久才能見第二次,他一定非常想念和你在一起的時光,你是他第一個朋友,甚至是唯一一個。”

張海客一副受寵若驚的表情:“果然他跟你是要講心裏話的,族長很有人情味兒嘛。”

崔宛喬笑著點頭。

“你說的沒錯,第二次見面,已經是10年後了。”張海客道,他看了一眼崔宛喬,後者一副不可置信地表情,“那個時候他13歲,跟著15,6歲的孩子一起參與放野,你現在肯定知道放野什麽意思。那是極其兇險的考驗,很多大孩子都不一定能活著回來,你和小張哥下去過,知道那是什麽狀態,哪怕你有特殊能力,也是極有可能失敗的,在張家,失敗等同於死亡。這也是為什麽,張海洋當時受了那麽重的傷,依然想要大家完成任務的原因,我們,沒有再來第二次的機會。”他看著崔宛喬,意味深長。

崔宛喬回想當日,那兇險的一幕依然如此清晰。

張海客道:“當然,我們從小訓練的目的也是為此而生,但是13歲放野是不符合規定的,不過我也沒多想。我們認出了彼此,他還是那樣,不愛說話,我覺得我有義務保護他,於是我就跟他組隊了。”

張海客頓了一下:“但其實,最終被保護的是我,雖然都是張家人,但他跟我們,跟所有人,都不一樣。那種感覺你一定理解,你見到他第一眼的時候,無論他是什麽樣的,他都和周圍的人不同。”張海客說完,看到崔宛喬點點頭,表示讚成,“我很久之後才知道那種不同的原因在那裏,這也是我想讓你知道的事,族長,肯定不會告訴你。”

“是張家的秘密嗎?”崔宛喬道。

“不是,不算是。”張海客的神情突然嚴肅起來,“在族長6歲到8歲之間,他被當成采血和苦力,一直活在黑暗的墓道之中暗無天日的幹活,他沒有父母,失去了地位,像他那樣的孤兒,是最適合被訓練成替成年人摸冥器的小孩兒。”

崔宛喬怔了怔,她有點沒理解。

張海客進一步解釋:“他的血天生擁有避蟲的效果,你一定見識過他的這一面,所以,他那個時候,會被帶到墓下面一連好些天都不能出來。只能待在墓裏,不停地被人放血。那些大人,也會安排他去清理墓道,我們那時候是沒有這麽多好用的工具的,他大部分時間裏,會好幾天都泡在腐臭的泥漿中不停的做事。”

崔宛喬瞪大了眼睛,她有設想過張起靈的過去,或許只是個不受寵愛的張家少爺,畢竟最終他成為了張家的領袖,而張起靈的舉手投足極有風骨,實在不像沒受過高等教育的人。

“我一直不明白為什麽他能13歲就出來放野。”張海客拍了拍崔宛喬的肩膀,示意她放松,“直到我查到當年張家人對那些無父無母的孩子做的那些事,除了族長,還有很多孩子被這樣折磨,他只是唯一活下來的那個而已,所以對於下墓,以及機關,還有各種突發狀況,小官遠比15,6歲的大孩子有經驗。”

崔宛喬說不上話來,她閉了閉眼睛,不斷的調整呼吸讓自己冷靜,但是淚水還是不爭氣的留下來了。

張海客輕輕地嘆了一口氣:“我告訴你這些,不是希望你哭,或者同情他,我想,族長現在對於100對年前的事已經無所謂了。我只希望你知道,族長能擁有自己的伴侶有多麽不容易。你跟我們不同,你可能對許多男子都很感興趣,甚至,你哪怕不跟族長一起,也能遇到別的男子。但是族長,在他漫長的人生中,除了你,他是不可能再對別的女人動心,族長失去你,他會做出什麽樣的事真的很難預料。”

崔宛喬想到那次,她被陳文光困在崔家墓十天,張起靈曾對吳邪說,如果自己死了,他希望和崔宛喬葬在一起:“他不會失去我……”

“後來,張家發生了很多變故,族長一直參與其中,他們讓他做過什麽我不是很清楚,但肯定有違背族長原則的任務。‘張起靈’這個位置,他是被迫去做的,因為他是當時唯一能做這件事的人。”張海客道,“張家人不都像我和海樓那樣友善,小崔,不要相信除了我們三個之外的張家人,明白嗎?”

“為什麽?”崔宛喬捂著臉悶悶地問。

“你現在無法判斷‘他們’是不是張家人。”張海客道,“你的觀察力很強,我和族長商量過,等他回來,我們會強化你這方面的能力,但你頂多只能判斷我們三個是不是真的。”

崔宛喬擰著眉頭問:“我有點搞不懂,‘他們’是誰,張家人也忌憚的那股勢力?”

張海客把自己的發丘指亮出來:“這樣的手指,是張家人的標志,但不是所有有這種手指的人,都是張家人,他們也有可能姓汪。”

崔宛喬困惑地盯著他。

張海客竟然揉了揉崔宛喬的頭:“我們的世界很覆雜,也充滿危險,你準備好了嗎,這可比你喜歡的那些極限運動刺激多了。”

崔宛喬想了想問道:“老張說,他要去一個地方,要在那裏待十年,你知道那是什麽地方嗎?”

張海客楞了一下,但似乎早有準備:“這件事,要等族長願意帶你去,願意告知你真相之後,你才能了解。你也不要多想,暫時保密也是為你好,你們還有時間,這件事,可以從長計議,總之今天,你先了解這些就夠了。”

崔宛喬沈默了下來,她很少像今天這樣的寡語,張海客告訴她的事,實在令崔宛喬太震撼了,她從沒想過,張起靈的過往竟是如此不堪。

可令崔宛喬更沒想到的是,再次見到張起靈卻是半個月後了,自從知道了他童年的經歷,崔宛喬就非常心疼,想著等張起靈回來,自己一定會加倍珍惜。

可是,張起靈突然失憶了,當他的失魂癥發作時,會持續發燒,四肢無力,精神渙散,連自保的力氣都使不上來。

張海樓照顧了他很多天,才終於在這些癥狀稍微減輕後,好不容易將人給帶了回來。

“你完全不記得我了?”崔宛喬的聲音帶著微顫,她真希望張起靈是個喜歡戲弄人的家夥,就像張海樓或者張海客,因為如果是他們兩個,崔宛喬馬上就會想到他是在惡作劇。

但張起靈不會惡作劇,而失憶的張起靈,連最基本的溫柔都消失不見了。

“不記得。”張起靈淡漠地說,“但是有人告訴我,你知道我所有的事,你是誰?”

有那麽一瞬間,崔宛喬感覺身體輕飄飄的,張海客扶住了她:“我是,崔宛喬。”她道,“你的妻子。”

張起靈的眼神毫無波瀾,他看著崔宛喬的樣子,仿佛是對著一個無關緊要的陌生人,當然,對這個時候的張起靈來說,她確確實實非常陌生。

“不可能。”張起靈道,“我不會與任何人結婚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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